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帝国西原行省罗杰堡
黑色的人群从森林中穿过，没有丝毫气息。一只正在埋头与松子苦战的松鼠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在它的记忆中从没有有关于这些奇怪的家伙知识，似乎是某种比较安全的东西，毕竟他们怎么看都不想那些可怕的猞猁。它实在不知道应该继续努力弄开这个坚硬的松子还是应该赶快离开他们以保持一个安全点的距离。
人群从这只松鼠身边走过，没有一个人向它看一眼。但是那只松鼠感觉到了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气息，这种感觉比那些猞猁还要可怕，吓得它一溜烟的丢下松子蹿到六七米远的另一颗树上去了。
“豺狗”停了下来，在他的命令下，所有的青铜鬼首都开始了休息。他们已经连续不断地前进了近十个小时了，即使是一身轻装的“豺狗”他自己都开始感觉到了疲倦。身后的青铜鬼首们似乎没有表达出自己疲劳程度的智能，只能从他们那风箱一般的喘息声来判断他们同样极为疲倦。但是这也是他的猜测而已，事实上早在两个小时前他就开始担心这些昂贵的士兵会不会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当然，这对他来说这些家伙明显是个好消息。这些家伙要比自己想象得更为优秀，如果不是这些家伙的保养和制造实在太过麻烦的话米拉尔甚至有可能借着横扫东龙帝国的势头展开对外的征服。到那时就算无法压倒教国，但是成为与教国不相上下的庞然大物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调整了一下呼吸，“豺狗”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拿了出来。作为一名一流的斥候，他拥有随时记录自己经历的习惯。这是为了在他被敌人发现并杀死的情况下，这些用密码记录的情报能够给予同伴一点儿有用的信息。这次的目标是一个魔力被彻底压制的魔法师和一个被皮埃尔的咒弹重伤的魔法师。虽然明面上看只要自己没有失误，对方是无法威胁到自己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无法追上他们而导致对方躲回了罗杰堡。但是凡事都有万一，他必须得为那万一的概率做好准备，因此他必须得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帝国西原行省罗杰堡境内，晴。”
不知用什么方法，他用脚边的一节树枝在一张卷轴上书写出了清晰无比的墨迹。
“我进入了萨尔拉庄园附近的丛林中。这里是西原地区原始森林的一部分，两名魔法师逃入了这里，我需要将他们捉回来——尽可能的捉回来。”
男人思考了一下，看了看身后走过的丛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继续写道：
“皮埃尔大人地态度非常奇怪，命令上是将对方捉回来，但是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他似乎有意放过了这两名魔法师。虽然后来还是调动了一支重步兵连给我，但是即使是这些家伙，要想在丛林中追捕两名魔法师也是非常困难的，哪怕其中有一个人受了伤也是如此。我感觉皮埃尔大人似乎是在有意用这支部队来拖住我的行动以免我追上去。”
写完了这一切过后，他仔细地浏览了两遍。确认没有错误过后，他从腰间的便携腰包中取出了石墨块，仔仔细细地将卷轴上的自己全部涂黑，再一次检查过后轻轻打了个响指。卷轴上的石墨粉末突然间燃烧了起来，瞬间冲出两米高的火焰在短短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将卷轴上的石墨连同字迹一同燃烧殆尽。剩下的卷轴依旧如同从未使用过一样光洁如初。
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们，尽管他知道这些士兵都是一些连野兽的不如的木偶，但是他依旧像是担心被发现一般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遍。理所当然地，他没有从这些头戴面具的傀儡身上发现什么，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心安而已。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的话，以那位大人的本事自己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收拢心神，“豺狗”再一次招呼青铜鬼首们继续前进。这不到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是他们每次的固定时间，在丛林这种不利的环境里，他们也只有通过压榨体力的方式来追逐前面的敌人——而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但是“豺狗”的优势仅仅只是在面对普通魔法师的情况下。
如果他知道自己所追捕的两人中有一个丛林生存大师的话，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所有的士兵独自追上来。有这么一大票的重甲步兵拖着后退，就算给他一辈子都别想在丛林里追上对方。
而对“豺狗”来说无比幸运的是，法姆为了将洛奇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强行带回米拉尔，特地让蕾米通过利用键词来抑制了洛奇的魔力，使得洛奇空有一身魔力却连生火都是一件费力的活儿，直接从贤者沦为了一个普通人。
因为这个原因，双方互相的距离事实上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接近。
当然，这一切洛奇是不知道的，此时的他正在努力点燃眼前的小柴堆。然而任凭他憋紫了脸，从指间所出现的也仅仅只是几颗火星。这一点火星要想点燃这些被夜晚的水汽浸湿的柴堆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困难了。原本他在元素学派上的水平就不算高深，在失去了控制体内魔力的办法过后这使得他即便是最简单的魔力元素化都变得极为困难了起来。如果不是时间不够的话洛奇宁愿参试一下钻木取火。
“我们商量一下，你来给我暂时解除一下键词吧，只要一下子，让我生个火就可以。”
面对洛奇的哀求，蕾米依旧像是美术课绘画模特一般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地上。由于她的这个样子实在太像是一座雕像了，以至于洛奇连她若隐若现的裙底都没有兴趣了。这个道理就好比在无可药救的色狼都不会对着一座雕像**一样，哪怕这座雕像做得再传神都没用。
在等待了半分钟都没有等到答案后，洛奇终于确认了蕾米是不会答应这个请求的了，也许是气急败坏导致魔力略微失控的原因，魔力输出量难得地冲开了一点键词的封锁。虽然洛奇自身因为猝不及防而没有控制好力度，结果被突然涌出的火焰点燃了眉毛。但是总算是成功将眼前的木柴堆点燃了。
“好了！火点燃了！你的猎物呢？”
强行让自己忘掉刚才的尴尬，洛奇将目光投向了从头到尾一直都坐着的蕾米。按照两人的分工是洛奇负责生火蕾米负责食物的，但是这个分工中有两个小小的问题：因为诅咒的原因而无力活动的蕾米与因为魔力被抑制的洛奇要想完成自己的工作都是一个艰难的问题。准确的说，这个工作分配是洛奇作为对方压制自己魔力的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
但是洛奇的注意却落空了，就像他即使是被压制了魔力也依旧能够产生点燃柴火的魔力一样，蕾米即使再虚弱也不会被这点事情难倒。几乎在洛奇话音刚落的同时，一颗还没有成熟的青枣被狠狠砸在洛奇头上，那是一只不知从哪来的松鼠，此时正停在树冠上胡子一翘一翘地瞪着洛奇。
“你是故意的吧。”
在看到另外几只松鼠同样带来了几颗果实过后，洛奇将视线转向了蕾米。
“不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印证了洛奇的答案。虽说得知蕾米同样流有罗杰家的血统后就猜测蕾米可能拥有巫师的潜力。毕竟作为黑魔法世家的罗杰家本事就是一个巫师家族，就像人无法生出猴子一样，巫师的后代必然是巫师。虽然不知道老爸从哪儿找出另一个巫师家族的女性生出了蕾米，但是事到如今洛奇不得不考虑一下蕾米真的是自己的妹妹的可能了。
不过……
看了眼死不认账的蕾米，洛奇长叹一口气，虽然说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但是两人相差也太大了吧。不管怎么说，洛奇自认为自己至少没有她这么倔强。
不过这样一来，洛奇总算知道蕾米为什么能够在野外生存考试中拿下高分了，身为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蕾米应该是属于“风暴领主”一系的巫师。这些家伙原本应该是精灵方面的德鲁伊才具备的血脉，但是在第一次黑暗年代为了逃脱天启的屠戮，这些变形专家强行将自己给彻底变为了巫师。蕾米的母亲其祖先恐怕就是那些丛林猎手中的一员。依靠这种自然方面的天赋，如果字考试途中不是高年级的人直接使用了大魔法，她恐怕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四一年野外生存考试中拿下满分的人了。
不过在此之前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唯独这颗用来砸我脑门的枣子是没成熟的？！如果说只是为了砸在我脑袋上更痛一些的话我保证不太会弄死你的！！
……
柴火的灰烬还散发着热气，旁边可以看到吃剩的果核。毫无疑问他离前方的那两个人更近一步了，可是“豺狗”却完全没有丝毫欣喜。对方完全没有丝毫隐瞒痕迹的想法，走过的痕迹他只要花上一点注意力就可以发现。这样的家伙如果被丢入敌对方的领地的话用不了几小时就会被前方包抄的人捉住。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对方无疑非常专业，对方明显看出了他没有援兵的软肋，他们甚至连花时间来隐藏自己的痕迹都不愿意，只是用最合适的速度保持着一条近乎笔直的线路前进。会这么做的人不是反追踪的专家就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不过现在看来他所面对的恐怕是前者。毕竟在不用担心前方会出现其他敌人的情况下，将每一分体力用来赶路是最为合适的方法。
“豺狗”很清楚他只有最后几个小时时间了。“青铜鬼首”们的体力在经过了十五个小时的消耗后已经快要到达极最后的极限了，如果他不能够在“青铜鬼首”的体力彻底消耗完之前追上对方，那么他的任务就失败了大半。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甩开“青铜鬼首”靠自己的最后一点体力来试一试能否击溃对手。
一脚将剩余的柴堆踩得粉碎，他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就在这时，他突然愣住了，在阴暗的森林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匹半人高的郊狼，这种适应性极强的的杂食性狼是少数会独居的野生狼类之一。眼前这匹畜生明显是将他们给当成了猎物而偷偷地尾随在他们身后。只等合适的机会就猛然扑出来杀死他们中的一员再吓跑其他的家伙后安心享用自己的美食。
这个发现使得“豺狗”愈发不快了起来。十个小时的疲倦使得他的心情极为糟糕。眼前这只不知死活的畜生使得他的心情愈发糟糕。强行按捺住自己浪费宝贵的魔法直接将它给宰掉的冲动，他向身后的青铜鬼首命令道：
“把这只杂毛给我宰了！”
分隔线——
“其实你不该去试探的。”背着蕾米踩过一条小水沟（只能这么形容）的同时，洛奇向蕾米抱怨道：“这样一来也许会让那个家伙产生毫无意义的希望而一鼓作气继续追上来的……”
停了一会儿，确认蕾米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过后，洛奇又补充道：“其实一个巫师不擅长巫术也没什么……”
“前面左转，十一点方向。”
“诶？不知不觉又走偏了吗？我记得我是在走直线的啊……话说你不是在故意岔开话……”
“我没有岔开话题。”
“……好吧，这个问题先别管……”
“是洛奇少爷你在岔开话题。”
……
理所当然的，两人的对话依旧以洛奇的落败而告终。为了避免在这个话题上无意义地浪费时间，洛奇果断无视了蕾米的数落强行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是来谈点别的吧，比如说家里的事情什么的。”
“我也是姓罗杰的。”
（喂……你这么说岂不是搞得我好想是个笨蛋一样？！）
“不管怎么说，洛奇少爷您不用担心的，我的身体里的确流着罗杰家的血。”
就在洛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蕾米突然主动说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思考了一下子，然后又补充道：
“我并没有继承权，所以无需担忧我取代您的位置。我是作为您的妻子而被挑选出来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里。原本我以为你的母亲是老爸在外面找的女人，但是老爸拥有巫师的血统，巫师只能和巫师交配生子，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巫师。”在面对正经的话题时，洛奇也终于严肃了起来。“正因为如此，老爸和老妈才会整天吵吵闹闹的。”
“也许是您离开了的原因，事实上法姆大人非常怀念您的母亲的。”蕾米解释道。
“那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死人永远都只能够怀念。就像我现在时常也会怀念我的那些亲戚们一样。”洛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连那些家伙把我向小白鼠一样研究的憎恨都没办法再涌上心头。回忆起来连那些家伙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偶尔回忆起来之前的那段时间都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你很讨厌他们吗？”
蕾米的问题让洛奇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在一群死人身上浪费感情？”
“后面监视那家伙的狼群怎么样了？”
没有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洛奇将话题转移到了关于身后的追踪者身上。蕾米同样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的打算，从这方面来说不得不说蕾米实在算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孩子。
“被发现了，已经死了。”
蕾米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回答道。
这个结果丝毫没有超过洛奇的预料。对方毕竟是一伙能够轻松压制十余名魔法师并成功在一片丛林里追踪了他们一天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被一匹郊狼给盯住太久。
“不过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蕾米的下一句话立刻让洛奇心头一紧。他最为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蕾米在巫术上的造诣远远不如魔法，而不幸的是，身后的对手似乎恰好拥有着对抗现代极为稀少的巫师的经验。那个家伙仅仅依靠蕾米所留下的巫术痕迹就迅速估计出了两人的位置。
“不用担心，他只能估计出大致的区域，能够准确地找到施法巫师的位置的只有那些专门猎杀巫师的专家才能够做到。”
不知道是在安慰蕾米还是在安慰自己似的，洛奇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的确，如同洛奇所说的一样，一般情况下是无法精确地捕捉到远距离施法的巫师的，与会留下魔力的魔法不同，巫术的痕迹只有那些精通巫术的专家才能发现，而这些巫术专家之中擅长于进行丛林追踪的人却又少之又少。
但换句话说，如果对方真的有一名这样的专家的话那么他们就危险了。
分隔线——
“豺狗”默默地站立在一名青铜鬼首的身后，就在几秒钟前这名青铜鬼首还是一名唯命是从的人偶，但是现在，“豺狗”却以能够站在他的身后而自豪。虽然躯体依旧是那种由黑魔法所铸就的低劣品，但是其内在却不再是那些行尸走肉的灵魂，此时此刻蕴含在这具躯体里的存在是整个米拉尔那位王座上的至高者身边最重要的智囊——
曾经作为国父康斯坦丁一式的导师的“序列学者”，历史上第十一名成功逃出黑塔巫师们追杀的黑塔叛逆，古德里安。
“一名三流的学徒巫师也敢献丑……”这名青铜鬼首的目光扫过早已化为尸体的郊狼，声音由于食死徒自身的缺陷而变得如同破损的风箱一般沙沙作响。
他的这一句数落仿佛就像是一段咒文一样，原本已经倒下的郊狼尸体开始挣扎了起来，仿佛它们刚才不是被刀枪刺穿而仅仅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其中大多数由于肢体的断裂而无法活动，这些尸体在挣扎过几下过后就停止了挣扎，但是依旧有两匹肌肉较为完整的郊狼重新站立了起来，一匹血淋淋的肠子从被划开的腹部露出，而另一匹则是整个头部被砸飞，只剩下下半个沾着脑浆的脑袋还耷拉在颈部。
“不甘的灵魂们，找到那个给你们下命令的人！”
因为固定在颚部的面具的约束，他的声音显得极为别扭，但是他的语言却如同钟鸣般威严。“豺狗”可以感受到他的语言中所充斥的力量，他是远远胜过常人的尊贵之人。这种尊贵的力量使得他忍不住想要，俯首拜倒在对方眼前。他花了大量的意志力才制止住这种冲动，因为他是为陛下服务的，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的威严，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跪倒在眼前的这个人脚下。即便这个人是陛下的老师也是如此。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那些青铜鬼首们，它们恭恭敬敬地跪下在对方的眼前，这使得“豺狗”一下子变得鹤立鸡群起来。古德里安轻轻瞥了“豺狗”一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郊狼的身上。
似乎是不太理解古德里安的意思，那匹郊狼在站立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转身。在古德里安的示意下，“豺狗”带领着剩余的“青铜鬼首”们跟了上去。
“能杀就杀。”
在“豺狗”从古德里安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听到后者如此告诫自己。但是当他回头想要反问是什么意思时却发现后者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混入了青铜鬼首之中还是离开了。就如同他出现时没有表明任何身份自己却诡异地深信对方就是古德里安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在整个米拉尔知道这位国师大人底细的人少得可怜，不是这位国师大人的底细太过隐瞒，而是试图来探究他的底细的人都死了。自己如果还不打算被永远地留在这片森林里那就果断收起对于国师的好奇心安心对付眼前的这两支老鼠。
想到这里，“豺狗”将视线转向了前方的两匹早应死去的郊狼。
“没问题，一个不留。”
分隔线——
“有人追上来了。数目不太清楚。”
蕾米的声音让洛奇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对方有人脱离大部队追上来就代表对方已经明确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的队伍中增加了一名精通巫术的追击专家甚至干脆是一名正式巫师，一名正式巫师加上一名高阶魔法师带队的追击部队战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己方一个半残废的魔法师加上一名没有魔力的魔法师这种组合。如果被对方的先锋给纠缠住了的话那么就彻底完蛋了。
“分头，尽可能地摆脱后面的追兵。”
几乎是习惯性地喊出这句话后，洛奇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同伴是一个连行动都要自己来背的半残废。
“可以，放我下来。”让洛奇意外的是蕾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虽然因为受伤无法发挥，但是我可以拖住对方一段时间……”
她的最后半句话被咽在了喉咙中，因为洛奇将她狠狠地摔下了地上。尖锐的碎石撞击在她的后背，让她一时无法呼吸。
“不，我有一个更加简单有效的方法。”似乎是因为后方逼近的威胁，洛奇也收起了和颜悦色的样子开始变得粗暴起来。“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老爸特地准备了一个用来约束我的魔力的巫术的！既然你知道启动键词那么就一定知道解除键词！”
“法姆大人有过命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解开洛奇少爷您的键词。”
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的蕾米不知是固执还是死板地开口说道。
“妈的……”洛奇强忍着将她痛打一顿的冲动烦躁地咒骂着。在法姆发现战争存在于洛奇身上后就特地为他制作了一个用于抑制魔力的炼金矩阵，目的是为了避免洛奇在过于冲动的情况下造成巨大的破坏。虽然四年前的惨案证明了这种玩意除了恶心洛奇本人意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但是洛奇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位老爸竟然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约束自己的战斗力。只要将魔力全部控制住，无论是多么一流的魔法师跟巫师都无法构成足够的威胁。
就在这一耽搁的短暂时间里，对方进一步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这一回即便是洛奇也感觉到了从后方逼近的某样东西，森林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宁静起来。虽然之前也显得格外宁静，但是此刻就连那些回荡在丛林中因为听力的逐渐习惯而显得渺小的鸟虫鸣叫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那种感觉就像是猛虎走过自己的草原一般，万籁俱静。
“洛奇少爷，请让开，现在的你还帮不上忙。”
蕾米推开了洛奇，依靠自己的佩刀站了起来。虽然受到了即死魔法的创伤而变得虚弱无比，但是因为数小时的休整，这使得她依然有着一战之力。
杜兰德魔闪弓术
几乎是同时，蕾米与隐藏在丛林另一边的敌人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魔法。有所不同的是蕾米的魔闪弓术并没有像平常的魔闪弓术一样形成一个魔法阵而是如同雄鹰展翅一般地在直指目标的左手上形成了一段红色的弓臂。
“投影，塑型。”
在第二个魔法的作用下，魔闪弓射击结束过后原本近乎于装饰的弓臂被塑能魔法给固定下来。她的长弓因为虚弱而被洛奇舍弃开来，因此她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临时塑造出自己的武器。虽然她并不像洛奇那样对于塑能魔法有过多的研究，而且用塑能魔法所固定的魔力长弓本身同样也有着不小缺陷，但是用于应急还是可以的。
对方的魔闪弓从蕾米的脸边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上檫过，在第一波纯粹用于压制的攻击中就能达到这种精准实在是令人惊异，毕竟大多数情况下魔法师们为了快速都是凭着感觉释放出自己的魔法的。但是更令人刮目相看的是蕾米的攻击。虽然由于丛林中的原因无法观察到对手，但是从刚才所爆发而出的魔力冲击来看，虽然似乎被对方用防御术式所抵挡，但是蕾米的魔闪弓的的确确是命中了敌人。
“海洛的蛛网术。”
紧接而来的是蕾米的第三个魔法。虽然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妨碍类魔法，但事实上它是一个通过用魔力在周围构成魔力网络来确认对方动向的侦查魔法。她在自己身上所准备的第三个魔法模型是一个侦察型的魔法，普通人所准备的移动图书馆和防御术式她一个都没有准备，所有的魔法都仅仅是为了更快地击倒对手而准备的。
似乎是考虑到自己的状态，她目前所采用的是在第七圣堂为她赢得“不动要塞”这一称号的炮台战术。依靠蛛网术的快速侦查搭配她在攻击方面的惊人造诣，这使得她几乎可以同时压制住五名以下的普通魔法师。
“魔力强化、自主校准、火焰属性。”
几乎是一瞬间，三个超魔施法被施加在第二支魔闪弓上，这一次攻击在前方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有几分狼狈地从火球中钻出，躲入了旁边更深处的森林中去了。
“魔力强化、自主校准、魔法拆解。”
仅仅数秒钟后，第三支魔闪弓射出，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咒文拆解这一超魔施法使得原本的魔闪弓被以削弱杀伤力为代价分裂成了三支，使得蕾米使出了“猩红射手”鲁帝所赖以成名的多重魔闪弓术。虽然在精准和威力方面有所欠缺，但是在压制效果上却极为优秀。依靠连绵不断的破坏性攻击压制住对手，这也是蕾米在这一战术上的核心思想。
虽然依靠魔力强化的超魔法术一定程度的增强了分裂后的魔闪弓的杀伤力，但是原本为了快熟施法而削弱过的魔闪弓其杀伤力依旧下降到了一个非常薄弱的地步。那名魔法师并没有再度试图浪费精力进行躲避，直接通过为自己的防御术式注入魔力硬抗了这一轮攻击。
“魔力强化、自主校准、雷电属性。”
似乎是判断对方能够从火焰属性的伤害中全身而退是因为施加了对火属性抗性的缘故，这一次蕾米放弃了自己更为擅长的火属性转化而选择了更为快速的雷属性超魔施法。
“诅咒归上，闪电归下！”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一直让蕾米这样舒舒服服的压制自己，就在蕾米的第四个魔闪弓即将出手的时候，从森林中传出了对方的逆向咏唱。这种战术由于使用魔法过于单调的原因很容易被对方反制，这也是为什么要不断地压制对方的原因，并保持足够的距离的原因。只有不断地通过杀伤性魔法压制对手逼得对手疲于奔命而腾不出手来反制魔法最后一点点消耗对方体力从而击倒对手这才是这一战术的目的。一旦因为双方距离过近导致对方能够及时察觉到你的施法倾向并成功将魔法反制，那么这一战术无疑被对手成功破解。
“逆向施法，元素转换。”
在意识到将魔闪弓的诅咒属性转换为闪电属性的意图被对方反制后，蕾米近乎本能地取消了属性的转换。原本因为超魔法术而呈现出天蓝色的魔力被及时地转换回来，险之又险地避免了因为反制魔法所导致的破坏。
“诅咒归无，火焰归上。”
而对方也看穿了这一点，几乎是在蕾米取消属性转换的同时又再一次对咒文展开了影响。而这一次蕾米终于无法及时补救，由于矛盾的命令而剧烈冲突起来的魔闪弓像是一个小型炸弹一般炸开，因为塑能魔法而结成固体的魔力快像是硫酸一般腐蚀着蕾米手臂上的皮肤。
蕾米那超强的魔法抗性再一次救了她一命，原本可能将普通人整个手臂腐蚀的诅咒仅仅是腐蚀了一点表皮就被她轻轻甩开。在面对魔法被反制并破解的情况下近乎毫发无损，这个意外的情况使得对方也大为诧异，以至于失去了最佳的反击时机。
但是这一点惊艳依旧无法改变在战斗中的劣势。虽然因为意外而没有及时地发动反击，但是因为魔法被反制所带来的空档已经使得对方接近到可以用肉眼观察到的距离，虽然只能够看到模糊的身影，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对方已经可以轻易地看破魔法的施展并进行反制了。
“盖以赛亚的灵魄，林中木，木中水，水中月……”
在做出同样的判断后，蕾米迅速采用了暗示性的密语进行咏唱，这种咏唱方式通过事先准备好的暗示手法来使自己迅速回想起需要使用的咒文，以减轻无声施法所消耗的集中力。虽然这样会使得咒文的时间被延长，但是反制的难度却被大大减少，而且使用难度也不像无声施法一样困难。
而对手似乎也没有指望再一次反制蕾米的魔法，在成功反制蕾米的魔法过后迅速开始了接近的同时也开始了自己的魔法。
“泰勒的闪电戏法。”
完全没有给人留下任何一点儿反应时间，爆发而出的电光在一瞬间命中了女孩。
可是另他猝不及防的是，一闪而过的电流毫无障碍地穿过了蕾米的身体。这实在有点超现实的画面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由得疑迟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启动了自己的防御术式。
“肯尼迪的坚盾列阵。”
“佚名·火球术。”
然而对方的应对却超乎他的预料，对方没有一如既往地通过魔闪弓对他发动攻击。印在的的眼中的是不知何时贴近到他眼前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手掌。在火球术吞没他之前，他脑海中的唯一想法就是——
去=他=娘=的弓箭手！
他的本能成功地救了他一命，几乎是在他的防御术式启动的瞬间，利用幻影魔法掩护自身接近的蕾米同时释放了最适合近距离杀伤的火球术。火球术的高温所产生的冲击波即使是隔着一层护盾都使得他在短暂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但战斗前为了以防万一而早早在自己身上所设置的傀儡术及时操纵失去意识的身体退出了火球术的杀伤范围并躲藏了起来，堂堂一名米拉尔安全部队的魔法师差一点就死在了一个还没有从第七圣堂毕业的学员身上。
扫视了一眼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六边形列阵，每次在将要被击碎的时候这些六边形魔力矩阵都会主动位移到没有收到攻击的位置去，再由没有收到攻击的魔魔力矩阵来填补损坏魔力矩阵的空缺。用这种方法可以最大化地利用这个术式的全部防御能力。但是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合理运用每一分魔法了，但是在面对一个正宗魔法的攻击，简化的术式防御能力实在是有所不足，所有的魔力矩阵都因为即将损坏而主动位移到没有收到攻击的后方去了，这也使得他的正面反倒完全空荡荡的一片，搞得这个防御魔法此时就像是贪生怕死的前线炮灰。
“下次一定要把防御术式在添加一个后备的触发式术式……”
看了一眼被烧伤的手臂，“豺狗”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怨念地抱怨道。
“赫尔菲的荆棘之枪。”
几乎是在他的抱怨说出口的刹那，又一个魔法向着他的位置飞来，傀儡术虽然可以按照他事先设定的要求在对方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但是并不代表脱离了对方的感知范围，他刚一出声就差点将他自己给送入了死地。
魔力塑形·维克多的影子战仆术。
宛如生长出了新的四肢一般，举刀的手臂从后背伸出，将蛇形飞来的魔力长矛一刀两段，这是他将傀儡术用塑形魔法进行重组所产生的影子战仆，由于之前在体内准备过用于前置的傀儡术因此使得原本需要用亢长的咒文咏唱的魔法仅仅需要用术式进行一定程度的塑形就可以了。虽然这个过程会比较难受而且由于身体控制权的更替会使得自己的身体有一小段时间充斥着无力控制的麻痹。但是它却可以由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中级魔法。
“杜兰德魔闪弓术。”然而，蕾米所采用的是豺狗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法。“咒文拆解，自主校准。”
向着天空射出的魔闪弓在飞出数米后就分裂成数支细小的魔力箭支，在超魔施法的引导下这数十支细箭向着由于麻痹感而动弹不得的豺狗笔直落下。刚刚才离开身体的影子战仆不得不用身体将所有的魔力箭矢挡下，原本危险无比的影子战仆在还未来得及走动就被箭雨歼灭。
“真他=妈=的会赶时间。”
恶狠狠地盯了一眼似乎打算再来一箭解决掉自己的蕾米，“豺狗”向地上用力吐了一口痰以表示自己的不快。
“杜兰德魔闪弓术·魔力强化·魔力穿透·雷电属性”
对方没有放过这一个机会，选择了更加快速的雷属性超魔加持。这个时候对于“豺狗”来说再度使用魔法进行反击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贪生怕死的防御术式此刻成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在魔力的注入下原本因为魔力几乎消耗殆尽而变得有些半透明的六边形矩阵重新补充到了他的正前方，并且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柄即将命中它的魔闪弓。
在魔闪弓命中矩阵的瞬间爆发出了明亮的淡蓝色闪光。最初与魔闪弓接触额防御矩阵在一瞬间因为魔力消耗殆尽而从追前方的位置移开，紧接着第二层防御矩阵同样因为消耗魔力而向周边移开，第三层，第四层……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内，数十层防御矩阵因为内部所蕴含的魔力消耗殆尽而从接触的最前线转移开来，它们组成了一个半球形抵挡住了杀伤力更逊一筹的四溢的雷电，在魔力消耗殆尽过后再度回到了身后。
“豺狗”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在制作这个魔法书（参见相关里头的《关于武器》）的时候为了避免这个花费了自己心血的魔法书因此损坏而添加了保全命令。虽然自己也不愿意让这个以曾经的弟弟名字命名的魔法书损坏，但是这个见鬼的魔法书居然会在保全自己和保护持有者之间选择保全自己这一点实在是叫豺狗恨不得骂=娘。
万幸的是虽然这个依靠术式触发的魔法书虽然没有成功抵挡住经过了好几层超魔法术加强的魔闪弓，但是却给他争取了足够的回避时间。在魔闪弓突破防御矩阵的时候，他及时地侧头避开了魔闪弓的轨迹。天蓝色的魔闪弓紧擦他的脸颊飞过，在麻痹了他的半个头部过后命中了因为缺乏魔力而躲到了他身后的防御矩阵上，将其中几张没能及时回避开来的防御矩阵化为了最初的卡片状态。
尽管险之又险地从这一击之中活了下来，但是“豺狗”没有一点兴奋。他已经到达了极限，最后的手段已经被丢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挡对方的下一击的能力。
“魔力强化。”
“魔力强化。”
“魔力强化。”
……
就在这时，仿佛千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在如同响雷般的声响声中，红褐色的流光划破空气直冲云霄。那是来自于“青铜鬼首”的抛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被甩在后面的青铜鬼首们终于进入了战场。
十余支短矛如同流星般坠落，注满了魔力的短矛在落地的同时爆发出了不亚于炮弹的破坏力，蕾米虽然及时地从短矛的覆盖下抽身而退，但是爆炸所产生的火焰依旧烧焦了她的几缕发丝。
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从尘埃另一头响起，红褐色的流光从密林之中射出，粗壮的树木宛如被分解一般碎裂成一片片木片，显露出原本被密林所遮挡的人群——不，也许不应该再将这些东西称为“人”了。原本陈旧的青铜面具现在显露出不详的暗紫色纹络，魔力所产生的魔法视觉使得他们的双眼泛出血红色的光芒，汹涌的魔力所带来的巨大负担使得他们的全身鼓起德尔血管里都流淌着岩浆般炙热的高压血液，每一个人都宛如熔炉一般散发出炙热的气息。这也是“青铜鬼首”真正的状态，在米拉尔的传说中这些士兵是专门镇压那些在冥界仍旧不知悔改的穷恶之徒的亡灵军团。
在这之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为首的一名士兵。之所以如此肯定那名士兵是这支小队的首领那是因为他手中的武器。正是那柄长矛上所环绕着的红褐色流光将原本应该阻拦在青铜鬼首之前的数公顷丛林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概念武器·破军！
作为与青铜鬼首的专属武器，这柄武器几乎比青铜鬼首还要著名，在青铜鬼首还是由一群血肉之躯的凡人所组成的时候，正是这柄武器无数次将挡在前方的敌人们一刀两段。可以说如果没有这柄武器，那么就绝对不会有现在的青铜鬼首！
但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这柄在全世界都可以排在前列的武器居然会出现在帝国的边陲行省中用于追捕一个贵族后裔！
没有丝毫犹豫，为首的青铜鬼首向前跨出一步，从身后再度拔出了一柄短矛。散落在地上的木片几乎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白的余烬，风暴将余烬如同海潮一般向四周吹散，下一瞬间，灰褐色的“破军”如同闪电一般向蓝发的少女飞去。仅仅需要一击，这是凌驾于神秘巅峰的“概念”的化身。根本无可抵挡！
“NOVA”
薄如泡沫的蓝白色屏障出现在身前，本应无坚不摧的“破军”被看似脆弱无比的屏障所阻挡。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一直都显得有些漠不在乎的洛奇一下子跳了起来冲着反方向跑去。但是下一刻，“破军”与蓝白色屏障的碰撞令他一头趴在了地上。
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见碰撞所产生的声音，因为产生的声音已经超过了人耳的极限。人们唯一所感知到的就是长达数秒的死寂，接着就是头痛欲裂的耳鸣声。
“这个是还给你的。”
最先从爆炸中回过神来的是早已感觉到不妙而用术式将自己保护起来的豺狗。宛如数分钟之前的翻版，在爆炸所带起的尘土的掩护下，在幻影魔法掩护下的豺狗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蕾米的身前。从尘埃中伸出的手臂宛如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可怖……
“佚名·火球术。”
几乎是贴在蕾米脸上所释放的火球术即使在被她那超然的魔法抗性所削弱后依旧有着可观的破坏力。在蕾米从火球中钻出的时候小半张脸由于猝不及防的原因已经呈现出烧焦般的黑色。
但是豺狗没有继续追击，他只是一脸愕然的看着少女。
准确地说是看着贯穿少女胸口的伤口……
“结束了。我跟你们去走一趟。”
拍了拍身上的尘埃狼狈地扔下手枪，从硝烟中走出的洛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开口说道。
分隔线——
那是一个一直纠缠不休的梦。
梦的主角是一个少女。
一个被亲人卖给领主的少女。
一个喜欢天天缠在少年身边的少女。
那是一个即使是一直在旁观着的她都可以感觉到少女的欣喜与甜蜜的梦。
但是，少年亲手将子弹射入了少女的心脏……在漫天的星尘下。
在梦的最后，一脸安详的少女被装在棺材里，放在地底的深处。
……
恶心感环绕在心头，愤怒与不甘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她憎恨那个少年，那个一脸呆腻地将子弹射入少女心脏的少年；她为少女而不甘，那个一脸安详与满足地躺在地底的棺材里的少女。他们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命运却将两人牵在了一起。
这是她对命运的残酷所感到的最初的印象。
分隔线——
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共和国西原行省，罗杰堡萨尔拉庄园郊区森林
铁锈一般的苦涩滋味在弥漫在口中，那是早已习惯了的血液滋味。不光是口中，连脸颊上都粘有凝固的血迹，大概是三四个小时之前所留下的……
她随即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奇怪，在这种时候自己最先的反应居然是确认自己倒下的时间。毫无防备地被铅弹从这种距离里命中，自己竟然活着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而自己竟然还在思考别的。
稍微动了动手指，手指就像是许久没有保养的的钟表似的抽搐了一下，她似乎还可以听到“吱吱嘎嘎”的骨骼声响。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的确确是恢复了意识，而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虽然早就知道经由黑魔法制造的自己与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别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差别居然大到了这种地步。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后怕，仅仅拥有一点曾经的血液的自己就已经是这个样子，那么那个家伙又到底还算是什么？也许就如同法姆伯爵所说的一样，那个家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生物”了。相比曾经的身份，那个家伙更像是一个新的“骑士”……或者说是第五个“天启”。
在思绪还没有决定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从背后射入的子弹似乎完美地穿过了骨骼与内脏之间的空隙后从胸口飞了出去。从身体的感觉来看似乎没有弹头的碎片留在自己体内，从这一点看来洛奇所使用的恐怕不是普通的铅弹而是混合了自己骨骼的“骸骨射手”……
她突然有一点想笑，在如果洛奇不多此一举地采用骸骨射手而是使用普通的铅弹的话碎裂的铅弹早就把自己的内脏给撕得一塌糊涂，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的身体再怎么坚韧也毫无用处了。
活动了一下被“豺狗”用火球术烧伤的手臂，虽然手臂上依旧沾有被烧焦的皮肤碎屑，但是之前的烧伤已经恢复如初。作为第九期“青铜鬼首”最初的试验品，她同样拥有着食死徒所赖以闻名的生命力与恢复力。在这一连串的巧合之下，她简直可以说是毫发无伤，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蕾米·罗杰报告，已经失去洛奇·罗杰的行踪，疑似倒向国王，目前正尝试追踪。”
用魔法将自己的行动纪录储存，这是为了在自己无法活着回去的情况下能够为后来的搜索队伍提供一定程度的线索，法姆交给她的任务中监视洛奇是仅次于“得到洛奇的孩子”这一任务的，优先级远远高于她自身的安全，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是必死无疑，她也必须要阻止安全部队们的动作，最低限度也必须要对他们的行动进行阻碍……或者直接杀死他。
洛奇身上的魔法信标为她指明了方向，早在洛奇刚出生的时候，由于他那优秀的魔法素质，罗杰家就在他的体内植入了专门的炼金矩阵，这样一来即使是失踪或者被劫持都可以迅速的找回，虽然将洛奇带回罗杰家的时候他大概也有所察觉，但是炼金矩阵并不是魔法，解除炼金矩阵必须要在条件充足的情况下利用炼金术的手段通过手术才可能解除，在安全部队将他转移到罗杰堡的领土外之前他们都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进行。
重新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除了用于储存施法触媒的口袋已经被拿走了外没并没有什么损失，这对自身的战斗力并无太大影响，反倒是长弓由于逃离时过于匆忙而被洛奇丢弃这一点对她造成了不小影响，不过现在看来很难说那家伙不是故意的。再就是缺少合适的近身武器而造成的近身战斗能力不足，虽然与数小时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削弱，但是与全盛时相比还是显得极为逊色了不止一筹。如果要打成任务目标的话恐怕需要再一次使用真名。
“哟哟哟，这不是那位被射中的小姑娘吗？”
毫无征兆的声音令蕾米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没有时间咏唱，本能地向前跳开试图拉开距离，但是在她跳动的瞬间，对方快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由于起跳的惯性，正处于半空中的她瞬间失去了平衡。
“咚！”
对方宛如羞辱一般的在此时松开了抓住蕾米手臂的手，这使得本来试图利用对方的拉扯进行反击的蕾米再次将力量使空，用一个仿佛被扔走的姿势飞出后摔落在地上。
“安啦，有这个心还是好的，但是小姑娘还是太嫩了啊，经验不足呢。”
男人用脚尖将蕾米掀开的同时踩住了后者试图发力的手臂，就像是玩弄木偶一般扯拍了拍少女的脸颊。
压倒性的经验差距使得蕾米的每一步动作都被对方看穿，足以压制安全部队的强大实力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是婴儿一般无力。在认识到双方的差距后蕾米不得不将追踪洛奇的任务暂时放下，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轻而易举地制服自己的男人竟然是一个重伤员，而且是一个受伤没多久的重伤员。左腹部不知收到了什么东西的攻击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伤口附近都呈现出烧焦的痕迹，但是这绝对不是攻击所造成的，相比之下更像是后来故意用火焰将伤口周围全部烧焦以借此止血。但是不管是否如此，单凭对方在收到如此重伤后依旧可以轻易制服蕾米这一点来看，眼前的男人十有八九是一名“贤者”。
但是一名“贤者”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将一名贤者重创成这样？蕾米无法思考这些问题，她所知道的情报实在太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试图分析的话只能够得到错误的答案，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眼前的男人的身份。全世界一百余名贤者中有七十九人有较为详细的资料，但是要依靠书面的文字资料来辨认真人实在是有所不足，特别是还没有目击对方使用任何魔法的情况下。
“哎呀，瞧瞧我，一看到漂亮的小姑娘都忘记正事了呢。”
男人笑呵呵地拍了拍脑袋，将踩着蕾米双手的脚挪开，蹲在了蕾米身边。
“记得你是罗杰家的人吧？现在你们家的少爷可是被别人给带走了呢，如果这种错误让法姆伯爵知道了的话你会很难办吧？”
男人笑眯眯的声音让蕾米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熟悉感，这个男人对现在的罗杰家实在太过于了解了，了解到然蕾米怀疑他是不是罗杰家的底牌之一，但是即使是故意说出了这句话，但是他依旧没有对此感到紧张的意思，更像是在怂恿蕾米去和那支来自米拉尔的安全部队交战的样子。
“不需要管我是谁啦，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一样跟那支小队的人有仇就对了啦。”仿佛看懂了蕾米的想法，男人快速为蕾米解释着，同时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儿拿出了蕾米那被洛奇丢弃在路上的长弓。“庄园方面有点麻烦，不过已经搞定了，这儿的事情是你自己的失误，自己的失误就得自己来解决，我可是看在你是一个漂亮小姑娘的份上才帮你帮到这份上的，你就别指望我能够再帮你什么了”
男人的话语终于让蕾米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看样子这个男人就是法姆用以避免蕾米失败而准备的保险。现在将那支小队交给自己与其说是帮不了倒不用说是给她最后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重新将洛奇带回来了就一笔勾销，如果失败了的话她也别想有什么好结果，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的简单。
“明白。”
从男人的手中接过自己的长弓，虽然仅仅是不到一天，但是久违的熟悉感还是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自信。青铜鬼首即使拥有概念武器也不足为惧，只要准备充足就可以解决，那名安全部队成员却有点麻烦，但是也仅仅只是有点麻烦罢了，现在的她根本无需畏惧。
“祝你武运昌隆。”男人在后面轻轻招了招手说道。
“有一个问题。”蕾米回头问道。“你似乎不是米拉尔人，而且在我的记忆中米拉尔人不会这样祝贺别人。”
男人明显愣了愣，然后一下子笑了起来。
“当然，我是本杰明人，前‘出云’兵团的主力啊。”
不知究竟是说实话还是开玩笑一般，男人大笑道。
分隔线——
“真是想不到啊，没想到罗杰家的小公子居然这么配合，搞得我连好多想用的手段都没能用呢。”站在队列中央的洛奇身边的“豺狗”对眼前这位让自己在丛林中追了一整天的元凶没有丝毫好感。毫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他在丛林里和一群呆板得一塌糊涂的青铜鬼首走了一天的也是憋坏了，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哪怕是吵架也行。
“其实吧，我个人认为如果弄死你就可以获得我的配合的话，那么你的上司估计会非常愿意的。”豺狗的一席话立刻被洛奇憋了回去，如果是平时洛奇没准还会和对方互相斗斗嘴，但是现在却是在没有这个心情。因为他和“豺狗”一样和某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走了一路，一路上大多数时候对方都是“嗯”一声表示自己听了就完事，结果搞到现在洛奇的心情和“豺狗”差不多坏……
偷偷比了一个中指表示自己心中的不快，豺狗也只得服软，如果眼前这个家伙真的在受到重用后给自己小鞋穿，自己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至于原本收到的“不留活口”的命令，他在思考半响过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先不提他所属的安全部队在派系中是属于中央派系的，就算他倾向于果实一方，但是安全部队并不受到国师的管辖，那并不是通过安全部队的命令系统所下达的正式命令，如果为了国师的一点儿好感而得罪了自己的上司的话那简直是愚蠢之极，毕竟国师那么一个大人物连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都是一个大问题。
队伍一时间又平静了下来，天上的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落下，这使得原本还略微有点光亮的丛林又沉浸在黑暗中，眼前这么一支数十人的部队就这么安静的在丛林中走过，周围只留下灌木被青铜鬼首们用蛮力撞开然后碾平的声音。
“好了，休息十分钟。”
体感暂时判断了一下时间，“豺狗”拍了拍手向负责开路的青铜鬼首们示意。不知是不是由于疲劳所造成的反应迟钝，在身后的一名青铜鬼首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撞得他一个踉跄。
“去=你=妈=的，连这种简单的命令都会犯错？！”
因为在洛奇身上吃了瘪的“豺狗”将气撒在了青铜鬼首身上，他狠狠地冲着撞到自己身上的那名青铜鬼首踹了一脚。不过因为没用魔力的缘故，对于这些炼金术改造的重装步兵来说全然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因为伤到了脚趾头的缘故让自己有点站不稳。
而这也就是这位米拉尔安全部队的精英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意识。
下一个瞬间，另一名青铜鬼首挥舞手中的斧枪砍下了刚刚失去平衡的“豺狗”的脑袋……
“巫师——非人……”
钟鸣般的声音宛如回荡在脑海中一般，却偏偏又可以感觉到震动鼓膜时的冲击感。黑暗中的丛林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地狱，被折断的树枝就像是受折磨的灵魂一般扭曲着，从双目中绽放出血红色光芒的青铜鬼首们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挥动手中的武器。
红褐色的流光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洛奇的胸口，这柄以所向无敌而著名的概念武器就像以往无数次一般无可阻挡……
但是，这柄武器的主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由武器带来的安全感。这原本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恶鬼，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令恶鬼恐惧的东西？
魔法视觉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东西在爆发，这种东西产生了无比庞大的信息量，这种庞大的信息量使得它的脑袋几乎要因此被撑开。但是更让人疯狂的是魔法视觉中无法观察到任何东西。虽然有着庞大无比的信息量产生，但是却没有魔力的流动，那是另外一种东西的酝酿，一种无法观察到的，但是却又能产生巨大的影响的东西的酝酿。
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才有可能盖过概念武器？
“在知道为什么巫师明明拥如此巨大的力量却很少对历史作出改动吗？”
内脏在“破军”的重击下变成了肉沫，这些肉沫顺着流动的血液重新进入了消化系统，然后被直接分解开来，紧接着再重新成为新的组织机构。就如同橡皮泥一般，在被破坏之后又被重新捏好。这种不会流逝哪怕一丁点儿能量的完美循环根本不应该存在一个人类身上，那是炼金术的最高成就，炼金术师们将之称为：永动机系统。
炼金术的极致，只有造物主才有可能达到的完美的物质循环。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它们的认知，这种等级的炼金术根本不可能通过区区一个人体来完成，创造这个世界的“神”用了数以亿计的物质互相组成才完成了这样的完美循环，这种完美循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即便那个家伙是巫师也不可能！
更何况没有人能够在无法使用魔力的情况下释展巫术，但是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证明着眼前这个人用某种方式绕开了“键词”成功使用了巫术——巫术，他们只能这样来告诉自己。
“因为——”罗杰转头看向了包裹在铠甲中的青铜鬼首。“所谓巫术，只不过是一种拥有权力者与世界之间的等价交换。”
魔法视觉终于开始反馈出新的信息了，信息来自于罗杰的左手，并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什么魔法，吸引魔法视觉的注意的是一种异常。
那只手只有四根指头。
并不是断了一根指头所造成的只有四根指头，而是从手掌起就仅仅只有四段掌骨所产生的只有四根手指。如果不是魔法视觉的反馈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微小而又隐蔽的变化之所以说是变化是因为在数分钟前它还看到这只手正常无比的五个指头。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不安，既然对方在这之前一直是一个正常人，那么肯定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在他将破军刺入对方胸口的同时他一直在注意对方的行动不可能会看漏。
有什么东西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取走”了这个家伙的手指——这是脑海里闪过的唯一解释。他不知道这个异常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退下！”
从身后传来的命令让一直犹豫着是否要仗着自己优异的魔法抗性强行再补上一刀的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得到命令的瞬间，没有任何思考这个命令的意义他就放弃了手中的“破军”果断选择了后退。穿着数十公斤重的铠甲的他仿佛一只巨熊一般向后退开，为后方的“同伴”们让出视线。
洛奇似乎打算抓住他，但是由于对方这种无比果断的后退，结果导致洛奇仅仅只有指尖稍微触碰到了对方的铠甲。
“也就是说，所谓巫术，是只要你能够付出代价，那么什么东西都可以做到的‘奇迹’之物啊。”
尽管仅仅只是触碰到了铠甲，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混乱”已经渗入了他的灵魂，原本应该保护他的魔力侵蚀着他的身体，原本应该治愈他的炼金矩阵吸收着他的血液，连原本应该支撑他的骨骼也如同液体一般流淌。
它终于再度落在了地面。身体无法再支撑他的体重，向后倒了下去。沉重的铠甲在与地面的撞击中碎裂开来，然后融化为液体，紧接着在一眨眼的时间里飞速蒸发。在他跳起的瞬间他还是一个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的食死徒，但是当他落地时就就如同一趟泥水一般砸在草地上，原本是“人”的物质如同颜料一般四处飞溅。
失去主人的“破军”从伤口中掉落在地上，然后化作碎片消失在空气中，被绞烂的内脏与流下的鲜血在落地的同时就化为了一串串字符，这些字符就像是倒影一般顺着地面，植物，以及人体一点点飘过，然后汇合在伤口上。
“不过既然已经付出了一根指头的代价，那么我也不介意让你们这些东西留在这儿。”罗杰握了握有点陌生的左手，将视线转向了青铜鬼首中位置最为中间的一名。“虽然我因为某个家伙的‘遗愿’导致无法杀人，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这种改造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也不能算做‘人’，不是吗？”
……
血红色的眼睛从周围的丛林中出现，虽然无法看见它们的身体，但是感官却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些看不清的东西，这些东西从罗杰身边滑过，从树枝间滑过，从草地上滑过，一点一点走向围成一圈的青铜鬼首们。
阴影学派·降灵系·先锋军团
“破军”上的红褐色流光缓缓消散，并不是消失了，作为一柄足以用来对抗“神”的概念武器它没有那么脆弱。它仅仅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比如说重新寄生在另一柄武器上。
“你小子唬谁呢？”青铜鬼首们动作一致地低头，半径达到数米的褐红色刀光从他们头上刮过，原本已经逼近到眼前的黑暗在一瞬间被一扫而光。
作为一柄概念武器，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破军”对于群体目标的破坏力远远强过单个敌人，它的力量随着敌对目标的数量多寡而变化。在面对单个敌人的时候它的力量并不比普通的炼金武器强大多少，但是当它的敌人达到数十数百，甚至数千时，这柄概念武器才开始发挥出它那可怖的杀伤力。这柄武器的最高纪录是米拉尔内战（米拉尔内部称之为建国战争）仅仅凭借一击摧毁了大半个要塞。
“古代巫术，搞笑吧你？那种被丢进粪坑里头的东西也会被你掏出来？仅仅损失一根手指就想干掉我们？！”红褐色的双剑握在手中，为首的青铜鬼首向前一步，红褐色的流光再次扫过，将重新逼近的黑暗再一次一扫而尽，“少说也得用一只手臂来换吧？！”
“罗杰先生，如果不是为了对付‘阴影之王’一系的你，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将破军带来？！”将阴影燃尽的火焰落在地上，满地的潮湿落叶被火焰点燃，带起的浓烟将双方遮蔽。在浓烟的这一头，是魔鬼般的青铜鬼首。而浓烟的那一头，则是领导着阴影兽群的少年。
“这倒也是……专门用于破阵的破军正好克制‘阴影之王’所擅长的阴影军团，真打起来还可真的不是损失一两根指头可以搞定的……”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罗杰却依旧显得无比轻松，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紧张的模样，“不过你他丫的我都损失了一根指头了有什么理由不吧你们全都干掉？！？”
“我真的很感兴趣呢，洛奇先生您对于我们打算杀死你这一点早有准备，看你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似乎目前的情况还没有超过你的计划范围？”完全没把洛奇的不快放在眼里，那名青铜鬼首依旧游刃有余地开口道。
“你想多了，早就超过了。不过我又能怎么样？我有不是女人，露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尖叫我实在拉不下脸来啊。”刚刚还摆出一副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的洛奇收起了作模作样的愤怒，随意地耸肩说道。
“而且我真的非常吃惊呢……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们这样会说话的青铜鬼首呢，难道是新一代的产品？”不等对方回答，洛奇再度开口道。“或者说，是另外某个家伙？”
青铜鬼首没有回答罗杰的问题，为首的那人从身后拔出用于抛投的短矛，红褐色的流光缠绕在短矛之上，并不断延长化为了一柄长枪。根本不用看到最后，任何人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柄武器正是那柄凶名赫赫的“破军”。这是纯粹的“概念”聚合物，对它们来说一柄炼金武器还是一段树枝都没有任何区别。
“杀。”
几乎是声音从为首的青铜鬼首口中所发出的同一个瞬间，原本因为破军而一扫而光的阴影军团再一次扑了上来。宛如黑色的潮水一般一瞬间涌过他们的头顶。
接着，下一瞬间，红褐色的光芒仿佛烈日一般从黑潮中绽放而出，前一瞬间还如潮水般源源不绝的阴影军团在这一瞬间被冲散。不给它们再次聚集起来的机会，青铜鬼首们挥舞着红褐色的破军将那些试图再一次聚集起来的阴影击溃，墨汁般的阴影在红褐色的流光下四散消退。
“看这情况……搞不好还真的要废掉一只手呢……”罗杰有些没有底气抓着后脑勺嘀咕着，“这个时候才体会到魔法的好处啊……”
就在这时，一名青铜鬼首猛地后退半步，破军的光辉缠绕在原本平淡无奇的斧枪上，化身破军的斧枪被用尽全力扔出，在宛如爆炸般的巨大破风声中，原本聚集在罗杰与青铜鬼首之间唯一还未溃散的阴影军团像是被重锤敲击一遍的面粉一般凹下一大块，只剩下不到原本十分之一的薄薄一层阻挡在双方之间。
“祭献这种方式，已经是几千年前的古代巫师们才会采用的方式了，肉体的‘价值’远远无法与魔力相比，这也就是为什么祭献的方式被现代巫师们舍弃的原因。”为首的青铜鬼首拔出了身上的最后一支短矛，原本缠绕在斧枪上的破军又一次转移到手中的短矛上。“换句话说，用祭献所施展的巫术，无论是质还是量上都远远无法与普通的巫术相媲美。”
橘红色的光辉印在罗杰的眼底，那是空气摩擦所产生的火花，阴影军团所聚成的最后的壁垒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至少有二十厘米的空洞，这远远超过了短矛的直径，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仅仅是短矛所带来的冲击波就击穿了阴影军团的防御。
那么短矛的本体又会有多么巨大的破坏力？
魔剑·屠城。
红褐色与黑灰色的能量在半空中碰撞，在四溢的黑灰色烟雾中，红褐色的短矛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原本缠绕在其枪身上的破军也消失不见，再度出现在另一名青铜鬼首的武器上。
“概念武器这种鬼东西不管看见几次都麻烦得要死……”
厌恶地喳了喳嘴，虽然成功地抵挡了“破军”的这一击，但是原本应该呈现出一柄马刀模样的魔剑屠城此刻就如同烈日下的冰块一般变得无比的脆弱。他再次消耗一根无名指所释放的巫术仅仅抵挡了这一击就已经形同虚设。原本这种级别的巫术怎么也不至于被破军这种群体性概念武器给压制成这样的，的确就如对方所说，在巫术中，“肉体”的价值远远不及灵魂的百分之一，仅仅牺牲肉体所产生的巫术其效果实在是强差人意。
但是如果要他用一部分灵魂为代价又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定决心，虽然即使是巫师也难以把握“灵魂”的本质，但是所有巫师都知道，牺牲了“灵魂”的家伙从来未曾有过一个好结果，在历史上出现的几个先驱者中，运气最好的一个家伙也是疯了，那个曾经贵为天空之环首席的大贤者最后变成了一个只会不停地向他人述说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人物的疯子，最后只活了九十岁就死去了。这个年纪还不到正常巫师的二分之一……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啊……）
罗杰将视线投向了青铜鬼首的集团，由于它们之间实在缺少作为参照物的对象，他也不能确定之前开口的究竟是其中的哪个。
（青铜鬼首的工作范围应该不包括巫师的才对……）
如此一来那名青铜鬼首对巫术的了解实在是太过奇怪了……而且巫术之所以可怕其原因之一是在于它对敌人所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利用这一点这是每一个巫师所本能的习惯。但是对于青铜鬼首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如此针锋相对的反驳自己，这种手法只有那些习惯于猎杀巫师的家伙为了鼓舞己方士气才会采用的方式——如果青铜鬼首这种东西真的有士气的话。
（换句话说……在这其中有一个青铜鬼首是由某个巫师猎手假扮的喽……）
新的阴影军团再一次出现在双方之间。在现存的巫师血统之中，“阴影学派·降灵系”这一类巫术的长项在于其召唤而出的阴影军团那庞大的数量，而于其庞大的数目相对的，则是其脆弱的单体。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是一个无法成为魔法师的普通成年人也可以轻松地应对其中一个。而这种脆弱的个体也使得破军几乎成为了他们的克星。
反正这些家伙携带的武器也差不对扔光了……
一边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距离，而另一边罗杰也开始考虑是否需要继续打下去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干掉携带有“破军”的他们多多少少有一点得不偿失的感觉。
“？”
就在这时，罗杰突然留意到青铜鬼首的集团中一点奇怪的地方。“破军”只有一把，每当它出现在一人的武器上时就会从另一人的武器之上消失，它们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阴影军团击溃是靠的破军在武器之间的快速转换和破军本身的破坏力。但是在这九人的小队中，真正参与战斗的大多数是其中的四到六个（由于它们没有什么特征，所以罗杰也不太确定），其中似乎有几人似乎仅仅只参与支援攻击。
“想想也知道啦……如果真的有外人的话，肯定不会给予破军的使用权的啦。”
低声自嘲了一声，罗杰示意原本仅仅在外围纠缠的阴影军团们攻击。
分隔线——
（喂……这个家伙也太不知变通了吧……）
李特尔在心底无可奈何的嘀咕，眼前这个小毛孩明明知道阴影军团无法拿携有破军的他们怎么样的情况下还是不知变通地命令阴影军团死冲。虽然这种没多少经验的雏鸟对付起来轻松得多，但是实在是有些无聊。
（乘视线被遮住的机会……拉近距离干掉那个家伙）
在阴影军团被击散的瞬间，李特尔冲出了青铜鬼首的防线。他不担心阴影军团将他接近的信息传递给对方，事实上由于人类与召唤生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原因，召唤生物基本上无法与召唤者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就好比两个语言不通的家伙互相自顾自的说话一样根本不可能进行交流。
（真是菜鸟……难不成真以为只有青铜鬼首才能够实用破军不成？）
将脸上的青铜面具扯下，破军所特有的红褐色流光缠绕在面具上。为了迷惑对手，他特地将所有的远程武器消耗殆尽，为的就是给对方一种“没有威胁”的错觉。但是事实上，对于破军来说，它所代表的仅仅只是一种概念，一种将“敌对集团”这一定义彻底击溃的概念，承载它的究竟是刀枪还是奶酪都没有区别——理所当然的，就算是面具也没什么。
（所以，像这种货色，还是趁早死掉得了）
就像是被火球燃烧的草纸一般，阻拦在眼前的阴影军团在红褐色的光辉下燃烧殆尽，然后，他终于看到了那被阴影所阻挡的东西——
整只手掌都消失不见的少年……以及暗红色的“魔神”。
“魔神”并不是那些神话中与神为敌的家伙。所谓“魔神”是一个阴影位面的专有称呼，是巫师们为了将阴影世界中那些存在于食物链顶点的家伙与普通的阴影生物区分开来的称呼。
而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个世界的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它们同样是“强大”的代名词。
从“魔神”手中（至少是功能类似于手的东西）接过那块青铜鬼首的面具，破军虽然在面对“群体”时会发挥出出人意料的强大破坏力，但是在面对格外强大的“个体”时，其破坏力也仅仅只能算普通。
“嗯……原来‘青铜鬼首’的面具是和脸直接黏在一起的啊……这样的话面具岂不是根本就没用啊。”看着因为暴力撕扯而导致黏有大量脸部皮肤的面具，罗杰不由自主地抱怨着，同时随手将那块面具给扔到了一边去。
“我要去搞定那个被你打飞的家伙。你的任务是将那些带着面具的家伙……全部干掉！”一边向着足有五米高的巨大阴影生物下令，一边走向了那名独自冲出的青铜鬼首。
而本来应该无法与人类顺利沟通的魔神此刻却听懂了洛奇的命令，极为顺从地将自己的视线（还是那句话，应该是视线）从那名向它丢东西然后被它直接一巴掌拍飞的倒霉蛋身上移开，转向了剩余的青铜鬼首身上。巨大的身躯虽然移动起来亦如其余的阴影生物一般毫无声息，但是却显得格外的缓慢。
也许是被“魔神”的巨大身躯给震撼住了，也许是因为脑子中并没有如何处理眼前这种情况的信息，总而言之青铜鬼首们显而易见地发了发呆，直到宛如巨人一般的“魔神”接近到不到十米的距离时它们才终于开始行动起来。附着着“破军”的短矛再度被抛出，不到一分钟前就是它轻而易举地洞穿了数以万计的阴影生物所组成的防线，而现在它被再度用于对抗眼前的“魔神”。
仿佛是要证明它的所向无敌一般，“破军”再度洞穿了魔神那极具压迫感的身体，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直接达到半米的巨大空洞。透过这个空洞甚至可以看到另一头的洛奇！
虽然被洞穿的空洞仅仅不到半秒钟就被重新愈合，但是这种愈合速度对于一只阴影生物来说并无太大的出奇之处，甚至与洛奇曾经召唤过的“猎杀者”相比反而还逊色了一筹。
似乎是在这次攻击之中确认了对方的强度，判断眼前这只魔神属于那种典型的攻强守弱的类型，一名青铜鬼首脱离队伍迎了上去，“破军”的红褐色流光出现在手中的斧枪之上。
这一次它没有选择突刺，似乎是看准了对方动作并不敏捷的特点打算一口气将对方斩成两段彻底解决的缘故，这名青铜鬼首选择了横扫。
在“破军”强大的攻击性下，魔神庞大的身躯几乎被整个斩为两段。但那只魔神却仿佛没有丝毫创伤一般径直扑向了那名略微有点失去平衡的青铜鬼首，宛如特大号史莱姆的身躯仅仅一瞬间就将之淹没，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青铜鬼首的队列第一次选择了后退，在他们一口气后退了数十米的距离过后，又一名青铜鬼首迎了正试图慢吞吞地追上他们的魔神眼前。这一次它直接从头到尾将魔神切成了两段，但是它的后果并不比前一个强出太多。尽管在劈斩过后立即放弃了武器向后退去，但是重新合拢的魔神依旧将它给吞没掉。
这一次青铜鬼首们再一次后退了差不多十米的距离。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它们甚至还特地散开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也许是觉得对方的距离实在是有点远了，魔神缓缓地树起了身子，似乎有点困惑地看了看眼前啊的敌人，然后缓缓地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沉了下来。双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它们却都知晓了对方的打算。
正因为如此，双方都选择了此刻对于它们来说最为合适的做法。在普通魔法师完全都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时间里，原本还有二十人左右的集团几乎在一瞬间四散而逃。仅仅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头它们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而那只魔神却仿佛对于眼前的一幕毫无反应一般依旧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原地。
又过了几秒钟，丛林之中再度传出了草木被压倒的哗哗声响，原本已经离开的青铜鬼首们再度回到了这里——虽然它们都是被宛如丝线一般的阴影给拖回来的。
作为位于阴影位面食物链最顶端的猎食者，“魔神”清楚地知晓如何伪装自己。在最初为了保护洛奇它不得不接下了被“破军”加持过的面具，但是当自己受到攻击时却仿佛不堪一击。这是为了给猎物造成一种假象，一种它极为虚弱缓慢的假象。
但是青铜鬼首们识破了它的伪装。虽然在最初短矛穿透对方的时候它们一度以为对方不过如此，但是当第一名迎上前去的青铜鬼首用一记横斩将对方几乎砍成两段过后它们还是察觉到了眼前这只猎手的狡诈——它不但并不脆弱缓慢，它甚至速度快得惊人！攻击根本没能伤害到它，所造成的杀伤效果完全是眼前这只“魔神”依靠自己身体的特殊性表现给他们看的！
可是这种表演可以骗过旁观者却骗不了当事人，所以它才需要将每一个攻击它的青铜鬼首全部吞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场表演不被戳穿。
但是它的表演还是被看穿了。李特尔清楚地察觉到了那种空荡荡的手感，在他的命令下青铜鬼首们尽可能地与对方保持足够的距离。但是同样他又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所以才有了第二次攻击，这一次是实验是否可以通过哦将对方斩成两段来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理所当然的，这一次依旧被那只狡猾的魔神给“躲”了过去。这一次他们立刻选择了后退并散开以免被对方一网打尽，并且做好了随时掉头就跑的准备。因为眼前的这只“魔神”已经超过了他们的应付范围了。作为指挥官他有义务尽可能地减少徒劳的损失。
但是他们的后退依旧引起了那只狡猾的魔神的怀疑，接下来就发现了之前的那一幕。意识到那只魔神看穿了他们的小算盘的李特尔立刻下令让青铜鬼首们从不同的方向撤退，希望能够尽可能地逃脱几个。而“魔神”则通过将自己的身体化为丝线一般粗细的触手追上了因为身穿重甲而逃跑不便的青铜鬼首，锐利的触手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并来来回回从它们的关节穿过好几次使之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过后再度将之拖了回来。
出于保险起见，洛奇还是确认了一下这个家伙对付那些青铜鬼首是否有问题。在确认了那只“魔神”足够应付那些青铜鬼首过后洛奇才将注意力转向那个被打飞的家伙身上。
虽然没有具体了解过自己召唤出的这只阴影生物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是从这名青铜鬼首的悲催下场就可以可见一斑。这名青铜鬼首被一巴掌打飞到了距离几十米远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好几棵树作为了缓冲的话也许还会飞得更远。当罗杰发现这名受到如此重击的青铜鬼首竟然还能够拖着几乎变成一滩烂泥的身体爬行了数米之远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叹黑魔法的进步。
“别装了，你和普通的青铜鬼首不同，你是有智慧的，对吧？”
用脚尖将一直顾着向前爬行的青铜鬼首翻了个身，罗杰看到了对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我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拷问训练，所以我还是用最平常的方式问你，你是谁？”
良久，血肉模糊的青铜鬼首依旧没有回答罗杰的话语，他向洛奇伸出了已经不正常地反折过来的手臂试图抓住他。
“喂……你这种家伙肯定属于那种被折磨成怪物都还死心塌地的忠于主子的家伙……”看着固执地将手伸向自己的青铜鬼首，罗杰也懒得阻止，任由对方在几次尝试过后抓住自己的小腿。对方的小手臂已经断成了好几节，现在能够动就已经是托食死徒的强悍体质的福了，事实上连拿勺子都拿不动。根本不用担心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喂，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那么你应该想问的是我的名字吧。”身后传出的声音让罗杰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一下。“我的名字叫李特尔，从那个青铜鬼首身上你打听不到什么东西的啦。”
“……你是怎么搞定那个魔神的啊……”缓缓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吞食了所有的青铜鬼首后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魔神”，罗杰颇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问道。
“算了，不用回答了，十有八九是巫师了，你是精神方面的巫师吧……哪个学系的？‘灵魂使者’？不，那个鬼东西是强项在灵体方面，阴影方面是一窍不怕……那就是‘食脑魔灵’？”不等对方回答，罗杰就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早该想到的，既然做好了应对大量的阴影军团的准备，怎么可能没有做好应对单个的魔神的准备……一年的空窗期实在是生疏得可以。”罗杰半是惋惜半是感叹地哀叹。
面对罗杰的哀叹，自称李特尔的巫师没有说哪怕一句话，它仅仅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万物皆空所属，‘青铜鬼首’李特尔。”
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共和国西原行省，罗杰堡
“大人，发生意外了。”信使凑到了城堡的前任老管家身边耳语。“我们与‘豺狗’的小队失去联系了……皮埃尔那边也出现了不小的麻烦……青铜鬼首失控了。”
信使的话语让老管家眉头不由自主地一跳。作为一名直接为陛下负责的特务，他对于青铜鬼首多多少少知晓一些东西——比如“青铜鬼首”事实上都是由同一个人控制的。虽然无法做到像黑那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地步，但是重在足够忠诚。虽然限与自己的地位而无法知晓那个人的名字，但是能够被挑选作为控制“青铜鬼首”的人选必然是可信的。
但是这样一来青铜鬼首失控的原因就值得思考了，老管家第一时间将怀疑对象选中了法姆。说虽然早知道自己这位曾经的主子有着不小的能耐，但是如今看来依旧是有些小看了。
“具体点。”老人面不改色地向信使命令。现在他并不算着急，在他看来所谓底牌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次性全部爆发而非添油战术一般一张张掀开。他将自己的底牌一次性全打了出来占得了先机，而法姆则是被动地从他的手中争夺先机。虽然自己在局部方面上被对方扳回一分，但是大体上他的优势还是没有太大的削弱。（此时他还不知道皮埃尔一直呆在萨尔拉庄园）。
“那个……”信使犹豫了一下，最后在老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口说道；“皮埃尔大人他说‘具体的事情我要自个儿慢慢体会一下，懒得告诉你’……”
有那么一瞬间，老管家以为自己会破口大骂出来，万幸的是在罗杰家多年的管家素养使得他及时的制止住了这一欲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背叛罗杰家过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为自己那数年的时间磨砺而庆幸，这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到底怎么回事……”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令自己的心情得以平静下来，老管家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向信使问道。
“那个……我们对皮埃尔大人只有建议权而没有约束权……皮埃尔大人只听陛下的命令……”信使有些紧张的回答道，“我们只能通过向陛下进谏由陛下来下达命令。”
“那就给我立刻向陛下进谏！”老管家压低声音低吼道。
“我们已经向陛下发去了信息……但是陛下说皮埃尔大人知道分寸不会出问题的。”老管家在心底呻－吟了一声，虽然在刚刚得知陛下将手底下最为可靠的一支安全小队给派遣了出来时他曾以为陛下对他是那么的信任，但是现在看来他完全是想多了，他之所以有了一种自己可以指挥这支部队的错觉完全是因为他们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了……陛下无论如何都是一国之君，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天真到对一名在他人手下工作了数年之久的线人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对于这一点他实在是即欣慰又失落。
“那么我还能调动的人还有多少？别告诉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很遗憾，萨尔（老管家的原名），你的的确确是没有哪怕一个可以调动的人了。”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法姆在六名青铜鬼首的簇拥下步入了原本提供给老管家的房间。“我刚刚问了问内务部的人，问他们是否有安排人到我这里过来。而他们给我的回复是‘他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
法姆微笑着摊开了双手说道：
“所以我就把那些假冒陛下特使的家伙全干掉了。”
老管家萨尔眼皮不由自主的一跳，对方这种方式明显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双方都知道对于一名特权贵族的清洗必然是直接通过陛下而非内务部的。对方同样知晓这一点，但是对方却选择了故意遗忘这一点而直接找上了绝对不可能知情的内务部。
他最为担心的问题发生了，在双方交流的过程中最大的忌讳就是杀死使者，因为这就意味着双方已经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但是这也不是没有例外，其中最为普遍的例外就是使者做出了可能挑起双方矛盾的行为，或者因为双方的误解。
但是这根本没有意义，法姆不是白痴，米拉尔的最高执政官明显已经开始对罗杰家动手了。双方的厮杀已经在暗地里进行天昏地暗，在这个时候杀死信使除了使双方的矛盾变得更加不可和解外没有任何意义……
不，有一个用处……
——
“你在拖延时间……”就在青铜鬼首高高举起手中的斧枪时，萨尔仿佛顿悟一般尖叫起来：“法姆·罗杰！你难道打算叛……”
老管家的话没能说道最后，青铜鬼首的斧枪使他的声音留在了喉咙中……
“那么，就剩下你喽。”法姆将视线转向了从刚才起一直双目无神地发呆的信使吗，“我可不是萨尔那样有眼无珠的瞎子，陛下应该听到了吧？”
“当然，我会转告陛下的，罗杰卿。”
原本惊恐地站在旁边的信使用没有焦距的双眼看着法姆，呆呆地问道：“法姆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你应该知道只要你一决定背叛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的话你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国家的。我的大军会
理直气壮地从你的城堡上碾过，纵然你有青铜鬼首也无济于事。而如果你屈服与我的话，那么以你的知识，纵使会失去自由也绝对不会失去生命的。”
“‘罗杰家是距离恶魔最近的人’这句话你听说过吧？”法姆微微裂开嘴角，像是嘲笑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开口说道，“罗杰一族是最早的巫师血脉之一，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神秘’的鲜血。对于我们来说人类所追求的永生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我们最大的欲望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如果我被关进地牢的话就绝对再也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了啊。”
“哪怕为了你自己渴望的自由而令整个家族从此再也无法生存在阳光下？”
“没错呢。”
“那么，交出你的儿子。交出洛奇·罗杰我就给你自由。”
突然间，空气凝固了起来，法姆的眼睛降降地眯成了一跳缝。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附近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
“你在做梦吧？那个……可是‘战争’降临过的身体诶……那具身体可是残留有天启骑士之首的‘战争’的力量的身体诶……如果给这句身体标个价的话黑塔和教会甚至愿意以灭掉你的国家为代价的无价之宝诶。你不也是为了等这具身体回到你那位主人的国度而忍受了我整整四年的吗？古德里安阁下？”
面对法姆宛如威胁一般的低沉声音，信使只是呆板地笑了笑。
“不要自欺欺人了，法姆·罗杰。巫师的鲜血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稀薄，现在的罗杰家已经不再是那个巫师的家族了，你们被人类影响得太多了，多到你们甚至学会了亲情的地步！如果不是你们之间的亲情，洛奇·罗杰不会这么轻易地回到米拉尔；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亲情，你根本不可能在战争面前苟活；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亲情，你们在发现他是战争的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像教国的家伙一样杀了他将力量据为己有，而不是
傻乎乎地窝在自己的狗窝里头试图洞悉你们绝对不可能洞悉的东西！你们以为你们在扮演父子的过家家，但是你们是本色演出啊，蠢货！”
凝视着冷冷地嘲笑着自己的信使，法姆·罗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宰了他。”
分隔线——
“大人。”一名青铜鬼首恭恭敬敬地将盛放着信使的头颅的托盘递到法姆眼前。
“吧他拿下去！白痴！这个不过是那位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在陛下的示意下用来偷看的一个媒介罢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亲自跑过来说这句话！”法姆烦躁地将部下喝退。停了半响，法姆又提醒道：
“记住！他的目光无处不在，能保守住秘密的只有自己心底。”
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共和国首都金城，国王山
李特尔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扯开了将自己固定在浴缸一般的水池底部的绷带，为他服务保持着他的生命的仆人们被他的忽然清醒吓了一跳，但是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向他鞠躬致敬。亦如曾经他无数次醒来时一样。
不过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用处，他原本是为了获得一个能够与“黑”一较高下而培养出来的，但是事实证明了“黑”的的确确无可替代，没有人能够像它那样将自己分裂成数百万份过后还能够活着。就如同蚯蚓被切成数段也能存活下来，但是如果被磨碎了的话将必死无疑一样。从神话时代到现在的数千年时光里，黑证明了它永远是独一无二的。米拉尔的努力仅仅是再度证明了这一点而已。
在发现与黑抗衡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过后，米拉尔方面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他存在的意义变为了使米拉尔的青铜鬼首能够摆脱因为缺乏智慧所带来缺陷。正因为如此，他成为了所有青铜鬼首的临时指挥官，所有青铜鬼首的大脑。
接下来的上百年时间里，他的寿命开始逐渐走到尽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衰老，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逐渐退化，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愈发稀薄。
但是他依旧在持续着这项工作。每天让自己的意识沉睡，控制着青铜鬼首们四处走动巡逻，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再度感受到年轻时那充沛的力量感。他每天越来越多的时间使自己沉浸在那些傀儡们的意识之中，甚至一睡就是数天。
米拉尔的高层们对于他的这种状态极为满意，他们欣喜地为他专门安排了照顾起居的仆人，为他准备了用以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维持生存的溶液，为了避免他受伤他们甚至还特地用绷带将他固定在溶液底部以避免他因为沉睡中的磕碰而受到打搅……
李特尔非常满意这样的生活，即便他的肌肉因为不再锻炼而愈发无力，即便他的器官因为不用工作而愈发衰弱，即便他的意识因为沉浸于他人的意识之中而愈发健忘。
但是他还是忘我地沉浸其中。他不知道在遥远的教国内部是不是有一个和他一样可悲的瘾君子，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彻底离不开这里了。他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衰弱，衰弱到即便是呼吸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工作。这样的躯体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丝毫值得眷念的价值。
也许是因为这种上瘾在那些米拉尔高层的眼中成为了一种忠心的表现吧。他被安排于带领青铜鬼首们参与越来越危险的工作，越来越艰苦的工作，同样也是越来越机密的工作。
最后，他看到了那一个维持了整个现代秩序的铁幕——
福莱尔条约
结束战国时代的和平契约。
因为这份契约，整个大陆上整整二百年时间中未曾发生过任意一起入侵事件。因为这份契约，黑塔与本杰明得以从战后没有受到任何实际上的削弱。因为这份契约，如日中天的米拉尔仅仅因为一名将领的背叛而草草结束了成为世界霸主的旅途。因为这份契约，每年冬天不计其数的粮食被从罗兰联邦送入北方的兽人领地之中！
从最西方的教国到最东方的本杰明，从最南方的苏菲尔到最北方的温泉谷。整片大陆所有的国家和组织，甚至包括被视为天敌的兽人都组成了一面铁幕，建立了最牢不可破的国际秩序。他们一同排挤着所有铁幕外的存在，包括新教，包括万物皆空……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能够勒制住人类因进化本能所燃起的对于战争的渴望——
一个敌人，一个共同的，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
所谓的福莱尔条约根本不是一份和平条约，它是一份备战条约！一份签订于两百多年前的备战条约！
而他们的敌人，就是曾经身为他们的父亲，如今被称为“天启”的……
“神”
房间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了，室外的光辉射入了漆黑的房间之中。因为太久没有用自己的这双眼睛看到过阳光的原因，他的双眼被对他来说过于耀眼的光芒照耀得头晕目眩。他听到了人群奔跑的脚步声，听到了仆人们厉声喝止闯入者的怒吼声，听到了重物的倒地声……
数秒钟后，因为忽如其来的闯入者而吵杂起来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可以听到一个新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这个人似乎是这群闯入者的首领，闯入者们不惜动用武力也要在眼前这个人到达这里之前稳定住现场。他甚至可以确信，如果自己稍微有一点异动，那么不管自己曾经是什么人，这些闯入者都会好不客气地打烂自己的脑袋。
“看样子因为这个身体太久没有见光的缘故你实在无法适应这个光线？”老人用可以听出对方正在端详着自己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通往外界的门被关上了，这使得李特尔终于可以放下一直都费力地举起来遮挡阳光的手臂，真正看一看这些即将送自己走完最后一程的人。
将自己包围的是来自禁卫混编旅的魔法师们，这些家伙负责金城的防卫任务，都是来自全国各个魔道军之中挑选的最忠诚最优秀的魔法师。所有需要他们出动的任务都必须得得到那位陛下的授意，因为他们只为首席执政官负责。
“对付我这样一个早就荒废了自己能力的废人，居然得劳驾国师您亲自大驾光临？”李特尔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中央的老人，那个他曾经没能看清真面目，现在同样没能看见真面目的老人。
“当然，毕竟你控制着共和国的‘青铜鬼首’。如果你乱来干什么的话别的人没有把握控制得了局势不恶化。”
李特尔注意到古德里安所说的是控制局势不恶化而非控制住他。这代表着老人自信即便他控制青铜鬼首大肆破坏，老人也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杀死。甚至在他命令青铜鬼首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将他杀死……不过这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了，从他于沉睡中醒来之后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选择醒来而不是在沉睡中等待死亡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犯人李特尔，前‘青铜鬼首’指挥官，因欺诈罪，恶意袭击他人罪，叛国罪，反人类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有，我见到了‘战争’。”因为站着实在太累了的缘故，李特尔让自己靠在了一张椅子上，他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缓缓地开口道：
“那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力量，他们从未败给过我们，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垂死挣扎，所谓福莱尔条约就是一场妄想。”
“你的话我会带给陛下的，现在——杀了他。”
新历二四三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共和国西原行省，罗杰堡
“跟我回去，洛奇少爷。”
蕾米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嗯，对我来说倒是随便啦，不过……”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的洛奇指了指蕾米，然后开口说道：“不过你到底打算怎么让我‘跟’你回去？”
整个右腿怪异地扭曲着，内部炼金术改造过的骨骼如同瓷器一般碎成碎片。
右肩上有一个几乎将手臂给彻底打飞的血洞，那是她射出的高密度魔力所导致的。
身上的衣物与皮肤粘在一起，那是高温烧伤了全身的皮肤所导致的。
少女本来没有任何一丝活下来的可能的，但是她的的确确在参加了这场战斗过后活下来了，虽然仅仅在鬼门关多徘徊了一会儿，但是她依旧活了下来。其原因就是此时浮现在少女身边形态各异的七柄刀剑。
“愤怒”，“贪婪”，“色欲”，“傲慢”，“嫉妒”，“懒惰”，“饕餮”。传说中的“七宗罪”，只存在幻想中的炼金武器……或者说——
“幻想剑”
“老爸可是打算让咱俩交配的诶，可你这个状态连让我趁热来一发的欲望都没有啊。”洛奇有些无力地抱怨着。虽然是对着眼前的少女，但是连他自己都知道真正想要让他听这些话的人根本不在这里。
“你就要死喽。”洛奇最后说道。
“……我知道。”
“但你原本不用死的。”洛奇又说道。
“……我知道。”
“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那么执着地忠于我老爸呢？”洛奇问道。
“我不知道。”从未有过地，少女坚定地回答。
……
难言的沉默环绕在两人之间，将死之人与送葬之人无声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其实老爸和老妈互相都挺喜欢对方的……虽然他们之间好几次干掉对方。”洛奇突然开口说道。“但是老妈后来还是亲手做了一个护身符给老爸，老爸也一直吧那个护身符带在身上……虽然那个护身符最后在四年前的那场事故中变成一堆黑炭了……”
“别看老爸他老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他是一个超级多疑的急性子，以前为了调查我身上的‘神秘’的时候跟一个猴子一样跳上跳下的，又想要调查，又担心我的安全……”
“当时你跟我说老爸要我回去的时候我其实是很开心的，毕竟米拉尔把我定义为重点监控的危险人物，想要回来看一看基本上没可能，你听老爸的命令来带我回去的时候我心底头一直都在想现在的罗杰家是什么样子……”
“其实爱丽那家伙挺不错的，只不过脾气差了点，如果我真的和她在一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但是等到老了她没那么漂亮的话我觉得我十有八九是受不了她的那脾气……”
洛奇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像是将死的老人回首自己的往事。
“这算是遗书吗？”一直默默地听着的蕾米突然开口问道。
“嗯，是遗书。我最后还是要去见老爸一趟。”洛奇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我和老爸见面之后会把你的位置告诉他，如果我死了，老爸会过来把你接回去让你接受治疗。如果老爸死了的话你就不用传达这些遗书了，毕竟太丢人了。”
“明白了，洛奇少爷。”沉默了一下，蕾米最后还是回答道。
“嗯，再见……也许是永别也说不定。”
“不，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是永别。”蕾米突然说道。
“这倒也是。”洛奇裂了咧嘴，缓缓地消失在了丛林里，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对了，正因为有那个想法，所以才会具备‘可能性’，这大概是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了吧。”
蕾米习惯性地歪了歪头，似乎是对于洛奇这忽如其来的话题感到疑惑。她的这个动作使得洛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给我说个笑话吧。”洛奇最后说道。
“我不会说笑话。”
“没关系，随便说一个。”
“……你的金鱼都死了。”
亦如蕾米的额性格一般，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趣味的“笑话”，但是洛奇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就像一个疯子，像一个傻瓜一般笑得个不停，连蕾米都看着他奇怪的模样。
“我们并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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